香港大学中国商业学院2025年新年展望论坛

宫鹏教授主题分享

感谢刘宁荣教授邀请我来到2025新年展望论坛，和大家分享观点。今天一整天我都在现场，没有遗漏任何一场讲座。一方面，我与大家一同庆祝香港大学中国商业学院成立15周年，分享成长发展的喜悦。另一方面，我对商业了解有限，唯恐讲得不够好。两年前，我曾受邀在此分享我救助小鸟的亲身经历，讲生态学相关论题。今天每场讲座都深深给予我启发，我也浮想联翩，希望围绕教育话题，跟大家做一些简单的回顾与分析。然后回归到我要分享的主题内容。

2025新年展望论坛，开场session的几位嘉宾围绕特朗普执政后的机遇和挑战，讨论了一系列不确定性。我想，最大的问题不只是特朗普，而是二战后的七八十年时间里，美国真正确立其国际领导地位后的所作所为。

他通过四十五年时间的冷战，最终实现了苏联解体。50年代二战时期，日本广岛和长崎被美国投放的两颗原子弹炸得稀烂，日本人知耻后勇，后起直追，甚至后来居上，引得北美人愤恨不已，80-90年代我到北美的时候，北美人喊出“Japanese go home”这样的口号，后来日本果然进入了“衰落的三十年”。更让人无法遗忘的是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民的苦难。所以，今天谈论的话题实际上是非常严肃的，我们国家在走到世界排名第二之后，命运何去何从？前方面临什么？其实再怎么多虑都不为过。碍于时间关系，在此不再展开。

第三个session讨论了AI的机遇和挑战，以及它对全人类的影响。我非常享受今天的分享，对我来讲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。人工智能运算是一项非常消耗电力的研究，我们消耗大量电力，不断重复不同的大模型运算。我们最近做了一项研究，按照现有计划，2050年仅大模型和数据中心一项，所耗电力超过中国彼时发电量的20%，这是多么巨大的消耗，占年发电量1/5的电能，用来跑大模型数据运算。

我常常思考我们应该如何迎头赶上。根据我在清华大学的经历，国内大学很愿意追随国家方针政策的脚步，做所谓的五年规划。国家做“十四五”，学校也做“十四五”；国家做“十五五”，学校也做“十五五”。2019年，清华大学成立专家小组，讨论未来的五年、十年、十五年规划，专家委员会纷纷分享自己所做的汽车某部件、或其他某项目全国领先，我听到的都是这样一些小有得意的表态，对自己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感到非常满足。那一次，我向全场人士提问：Elon Mask（埃隆·马斯克）十分有名，你们知道Elon Mask在想什么吗？大家一片沉寂。我说：Elon Mask追求人类的永生。沉寂许久后，在场人士纷纷点头同意。

我想，清华大学不应聚焦于某汽车零件的制造是否优于他人，那是日本60年代在做的事。清华大学是我国的顶尖学府，其中的顶尖教授不应将眼光局限于这样的问题，我们应当思考：为什么钱学森之外，中国出不了科学大师？

在今天的演讲者里，很高兴听到有人提出“中国什么时候能出Elon Mask”这样的问题。古话说“千军易得，良将难求”，打仗需要将军的引领，当今社会认为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状元，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实际非常难得。究其原因何在？过去历史上，各区域都存在“第一”；如今科学无区域，全世界只有一个“第一”。我们都依赖科技，上午的分享中提到Elon Mask是科技创新，这话是对的，但更重要的，他是一个企业家，科技不等于企业。

回到“中国人的苦难”这一话题。1840年后，香港是中国苦难的结果之一，当然，任何一件事都有利有弊，今天我们也享受着殖民主义带来的一些好处，但这一苦难来自于技不如人，打铁还需自身硬。我觉得最关键的问题是教育，如果教育做不好，我们就不可能笑到最后，走到最远。

全世界教育有什么样的趋势呢？教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给大学以及中小学教育带来了巨大冲击。冲击不仅来自AI，也因为市场和人都不一样了。过去一个人一生追求一纸文凭、一个工作、一条晋升渠道，一生只做一份工作，干到退休。现在一个年轻人往往学非所用、频频跳槽、或打多份短工，甚至不愿工作，自己创业实现财富自由，然后提前退休。

世界变了，面对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，教育的角色和作用也改变了，也需要随之发生变革。在此，我提出三个问题：

第一，为什么近几十年，顶尖发明创造都产自美国？可能很多人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，但实际上，找到它的对应答案，就知道我们的短板何在。

第二，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并非由大学，而是由企业家主导？

第三，Bill Gates（比尔·盖茨），Zuckerberg（扎克伯格）为什么没能读完大学？顶尖人才的共同特征是什么？

因为时间关系，我简单陈述我的看法。

第一，美国有最适合垄断创造力的系统和环境，如果他处能重复美国的这项能力，将大大加快人类文明的进程。我们不能一味模仿，应当根据自己的现实条件去进行。

第二，大学和企业界的分工越来越明确。由资本驱动的企业更适合推动技术创新，这是工业化进化、分化和专门化的必然结果。大学更主要的任务应该回归到人才培养和基础知识研究。

第三，循规蹈矩的学生往往不善于创造，基于学位授予的高等教育对思想束缚更多。

最后，关于大学的未来，我有三点展望：

第一，在一个数字链接的世界里，未来的大学可能会虚拟化、多地化、无边界、无国界，学生可以根据兴趣相互学习，不需要完成那么多的Programmes。

第二，优秀的大学建设必须基于优秀的基础教育，没有空中楼阁。在中国，每个自称世界一流大学、顶尖大学的，金字塔底部根基都不稳固。因为你未必有一流的中学、一流的小学、一流的幼儿园，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，一流的大学毫无用处，社会依然要崩塌。

第三，大学教育必须融入社会，脱离社会的教育必将被历史所淘汰。香港大学中国商业学院的课程做得很好，为企业家或在职管理者提供继续学习的渠道与实用课程。如果大学不让学生接触社会，不让他在社会实践中产生问题，那么这样的教育往往是空中楼阁、照本宣科，没有实践经验的教育是不行的。

中国古代和古希腊的教育都是自发的、小规模的和个性化的，未来的大学可能也要回归更高层次的精英教育，精英们自我学习，相互启发。很多事不是教出来的，教育代代相传，优秀的人只是极少数，谁垄断了那极少数的人，这个社会才有希望。

我们今天技不如人，我们的铁不如人家的钢硬，最关键的就是教育没有做好。香港的中小学教育和大学教育有其不同于内地的独特优势。请允许我作为一个在国内接受大学教育，出国20年后，又回到国内在清华执教11年的教学行业人士，给大家分享我的一点看法。我对香港的教育是有信心的，但我们的挑战也很明显，每一位大学老师都面临挑战，也就是今天大家讨论的：AI所带来的冲击。

归根到底，推动世界发展的核心动力在于创新，在于人类在解决问题过程中激发出来的创造能力。这种创新不仅体现在技术突破，也体现在制度设计、思想解放和跨文化的合作中。今天我们清一色使用中文进行分享，如果没有一些不同的颜色，意味着我们做还不够。教育作为创造力的基础，承担着核心作用，它要克服人类的局限性；教育让我们超越自身经验和思维局限，培养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，突破国别的限制。通过教育，人类才可以共享知识，跨越文化的阻隔，为全球挑战提供多样化的解决方案。所以我们还任重道远。谢谢大家！